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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环卫局长》连载——第一章 城市痛点（10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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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7月16日
张秘书连夜把座谈会的情况写成了一个简要报告，第二天一早，就把报告摆在了孙市长的办公桌上。 对城区环卫工作存在问题的罗列比较简单，但要提出有真知灼见的观点，还是要有相当的理论水准。张秘书就是一位有较高理论水准的机关干部，要不也不可能成为一把手市长的秘书。他没有局限于具体问题的解疑，而是提出了几个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： 一是环卫投入需要加大。无论是环卫工人的工资增加、环卫装备水平的提升、环卫基础设施的建设，都需要大量的长期的政府投入。 二是环卫装备，特别是环卫运输车辆的更新刻不容缓，与此相适应的配套设施建设也迫在眉睫。还有密封式压缩车、扫路车、洒水冲洗车等专业车辆的添置也应提上议事日程。 三是环卫基础设施，特别是垃圾处理场的建设应列入政府的大事要事之中。 四是现有环卫管理体制应该进行调整，建委领导下的环卫处在协调处理环卫监督管理上，与环卫作业管理下放到办事处的体制有些脱节。 今天是周六，机关一般工作人员休息。对孙市长来说，多少年了，周末休息的时候很少。不仅是他，其他的政府主要领导都是如此。在别人眼里，政府市长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官，殊不知，他们的休息日大都用在了工作上。 孙浩市长是从基层干上来的，对政府管理的体制、机制基本清楚。看了张秘书的报告，觉得是一篇有深刻见解的报告，有些问题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了。 这时，张秘书推门进来，孙市长放下手里的报告，对张秘书说：“你安排一下，如果今天下午没有重要的事，咱们去垃圾处理场实地看看。到时叫上建委刘主任。” 市里的生活垃圾处理场就在市区东部的边上，座落在青龙办事处辖区，占地约二十亩，一个很深很大的取土坑，土地权属是附近村庄的。 早年，在城市发展初期，城区建设需要大量的土方渣土石头，那时处于大集体时期，村庄经济来源单一，卖地是大多数城区周边村庄的主要经济来源。因此，在城区周边，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取土坑和石坑。这些取土坑和石坑，为城区建设贡献了自己的精华，却换来了城区周边的千疮百孔。 这是城市化进程中的环境代价。对于附近的居民来说，那是不可承受之重。 之所以把城区的垃圾处理场选在这里，一是离城区近，运输成本低，二是垃圾场土地所在村庄的集体经济薄弱，愿意牺牲环境换取一定的租金。而且，填满垃圾的土坑，产权仍归村庄。这样，市里的垃圾有了去处，减低了运输成本；村庄每年既有一定的租金收入，还能在若干年后得到一块修复了的土地。一举双赢，何乐而不为呢？ 垃圾场距离城区主干道约有四五百米的样子，有一条支路与主干道相连。下了主干道，通往垃圾场的支路上，两侧布满了塑料袋，花花绿绿地很是扎眼。道路一侧破败的绿化带上，不整齐的乔木和灌木枝条上也挂着许多垃圾袋，在风中抖动，发出“呼拉呼拉”的声响。道路修建的质量不高，路面不平，加上载重车辆的碾压，出现了不少坑坑洼洼。垃圾车长期在上面行驶，路面上到处都是洒漏的垃圾，还有雨雪天车辆行驶带来的泥土。这些垃圾和泥土，被车辆压的非常坚硬，在路面上形成无数的突起，更加重了车辆的颠簸。 孙市长他们的车子停在了垃圾场的管理房前。这是两间砖灰结构的平房，一看就是临时建筑。房子又矮又窄，房顶的瓦片歪歪斜斜的铺在屋面上，有几处地方的瓦片不知怎么没有了，露出了黄色的巴泥。房子边上有一片不大的空地，可以停放车辆。 垃圾场还在作业，时不时的有垃圾运输车进来卸车。那些垃圾车车厢都是敞开加高的，装载的垃圾都超出了挡板。经过沿途颠簸仍然超出车厢的高度，可见沿途不知洒漏了多少。 孙市长他们停车的位置，已经到了垃圾场的边缘。因为垃圾场填埋区不停地向前推进，这里距离作业区已有几十米的距离。 已经是下午了，城区垃圾清理进入尾声，来垃圾场的运输车辆不多。在垃圾车倾倒处，一辆推土机冒着黑烟，声嘶力竭地把卸下的垃圾推向土坑深处。 在推土机的前面，是卸下的成堆的生活垃圾。垃圾堆前面，是垃圾断面，最深处约有十几米。断面的深处，中间渗出一湾黑水，在阳光下闪着黑亮的光，看上去深不见底，十分瘆人。黑水的表面，飘浮着许多塑料袋。虽然是初春，天气依然寒冷，但黑水和垃圾堆发出的臭味，仍然让人不由得憋住呼吸。 远远望去，推土机驾驶员很小心，把机器操控的很慢，生怕不小心机器冲下垃圾断面。 环卫处朱主任挥了挥手，推土机驾驶员停下机器，快步跑到孙市长他们身边。 刘主任不认识驾驶员，但还是给驾驶员介绍：“这是咱市孙市长，专门过来看看垃圾场的。” 驾驶员认识刘主任，只是在参加建委职工大会时远远地看过，平时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说话的机会。垃圾场平时只有他一个人，一台推土机，突然来了这么大的领导，他一时不知怎么说话。 孙市长和蔼地问道：“请简单地说说垃圾场的情况吧。” 推土机驾驶员紧张起来，一时不知如何说起。他瞅向朱主任，这是他平日里见过最大的领导了，希望他能有所提示。 朱主任也有些紧张，赶紧说：“你就把知道的跟领导汇报一下吧。”他说的领导，既包括市长，也包括刘主任。不管什么时候，县官都不如现管，他不能得罪自己的直接领导。 驾驶员长出了一口气，有些绊绊卡卡地说：“这个垃圾场使用三年了，估计再有一年多就填满了。原来二十多亩地的大坑，最深处有十几米深，填的就剩中间这点地方了。原来想着能使用十年左右，最近城区人口增加很快，一天的垃圾有八十车左右，多的时候一百车出头，少的时候也有七十多车。这里就我一个人，一台推土机，活挺累的，如果能再有个人，再添台机器就好了。” 孙市长目测了垃圾场和村庄之间的距离，也就大约有三百米远。现在的天气就有不小的味道，天气暖和了，味道肯定很大，便问道：“垃圾场距离村庄这么近，村民没有意见？” “哪能没有意见。每年都有村民闹事，严重的时候堵路堵车，要求补偿。好在咱建委和村里签订了合同，给村里付了租金，还承诺把修复的地无偿给村里。这样，一般的事，村里都会出面解决。实在解决不了的，建委会和村里协商解决。” “每年都有些难缠的事，我们都想办法解决了，没有给政府添麻烦。”刘主任连忙接话，也多少有点邀功的意味。 “这个事我是知道的。”推土机驾驶员自豪地回答：“村民反应强烈的有这么几个问题。一是暖和天时候的气味，臭味、氨味、骚味，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，熏的人受不了。天热再加上阴天，有些人的眼睛都睁不开，过敏的人身上起疙瘩。二是暖和天以后，家里的苍蝇特别多。从四五月开始，一直到老秋，家里的苍蝇多的没法招呼。夏季打下的麦子，秋天搓下的苞米，还有那些湿一点的粮食，根本不敢放到院子里晒，院子里苍蝇‘嗡嗡’地飞，聚在粮食上不下来，谁看着都 恶心。特别是到了深秋，苍蝇都跟家里跑，院子里扯的绳子上、晒衣裳的铁丝上、屋檐底下挂东西的铁镢子上，聚的都是苍蝇，根本不敢晒什么。以前有些人家愿意晒点海货，这几年也没有办法，院子里到处都是苍蝇。稍微不注意，苍蝇钻进家里，把墙上、顶棚拉的到处是苍蝇屎，条白的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苍蝇屎，难看死了。三是家里的压巴井里的水不能用了。村里百分之九十的人家家里都打的压巴井，垃圾场没来的时候，家里吃水、洗衣、洗菜都是用压巴井里的水。自打垃圾场安在这里，时间不长就出问题了。压巴井里压出来的水也是清的，却有一股臭味，沾在手上、衣裳上若干日子不退。四是村子里的垃圾袋多。垃圾场进场道路上，垃圾场区里面，到处都是垃圾袋，一起风，塑料袋满天飘。村里的大街上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，垃圾袋多的是，严重影响村容村貌和村民家庭卫生。五是垃圾车的速度太快，伤了村里好几个小孩。垃圾场进场道路和村民共用，有些孩子在路上打闹玩耍，不小心被车碰伤刮伤，轻的几乎月月有，重的一年也有几起，村民对司机开快车很有意见。”推土机驾驶员显然对这些事很熟悉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。 建委刘主任有意淡化这些事，等司机说完，连忙接上说：“哪有那么严重，你这都是道听途说的吧？” 司机一听急了，“俺丈人家就是这个村的，我每天中午都去吃饭，对村里的事清清楚楚的。守着领导，我绝不敢撒谎。”他连忙辩解。 孙市长望着前面堆积的垃圾，还有垃圾断面下面黑乎乎的垃圾水，闻着那刺鼻的垃圾气味，他知道，推土机司机的话里，没有一丝作假的成份。 他默默地离开了垃圾场，心里有很多的感慨，也有丝丝的内疚。 他回到办公室，又反复看了看张秘书的报告，坐在椅子上，静静地思考。他觉得，城市要健康地发展，就要各行各业协调进步。任何一个行业落后，都可能拖了整个城市的后腿。从市长承担的职责来认识，环卫只能是一项排在后面的工作，有分管副市长照应着就可以了。可从几天来掌握的情况看，环卫又是一项与市民生活密切相关的事，涉及家家户户的利益。目前城区环卫的现实状况，与建设现代化城市的目标不相适应，是城市发展中的短板，是市民关注的焦点，也是城市发展过程的痛点。 对！是痛点。环卫问题、垃圾问题，用城市发展中的痛点来定位比较确切。 他觉得，对于整个淮沄市来说，环卫应该与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相适应，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消除这个痛点，形成一个环卫管理的新格局。 作为市长，他有必要、也有责任推动城区环卫管理形成新的格局，以适应城市现代化建设的快速发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