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护区的土地管理比较敏感，边缘区的土地所有权还属于当地村庄，核心区和一般区的所有权属于管理办公室。要把那些当年采石留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坑利用起来，恢复地形地貌，是一件好事，但也要取得村民和办事处以及主管部门的同意。要做好工作，首先要对现状有所了解。 他们在山脚下下了车，步行穿梭在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石坑旁观察。那些石坑并不连在一起，而是都隔着一定的距离，从这些可以看出当时生产队之间的各自为政。这些石坑，大的有几十亩，小的有十几亩，深的有十几米，浅的有几米，没有任何规律地分布在山脚下。饶峰当过兵，绘制简易地图不是个难事。他把不同高度、不同形状的石坑，绘制在一张大纸上。王大明在边上看着自己局长绘制的地图，对牛头山的大体概貌一目了然，心里充满了惊讶。“艺不压身”，一些生活和工作中的经历经验，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有用武之地。 夏天天长，太阳落山晚。一个下午下来，饶峰和王大明围着牛头山转了一圈，把那些废弃的石坑都绘制在一张纸上。站在山脚下不高的山岗上，望着夕阳西下，牛头山沐浴在晚霞里，虽然不很雄伟，却也尽现壮观。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坑，静静地卧在地面，在夕阳下反射着黝黑的身影，像是在向人们诉说着它往日的悲惨和屈辱。 吃过晚饭，饶峰在客厅的茶几上打开绘制的图形，进行了一些补充，然后仔细地观察起来。 爱人知道他是个工作狂，也不理他，自己到卧室的桌子上备课，孩子去写作业了。 这些往日采石的石坑，分布在不同的等高线上。越向高处，距离核心保护区的距离越近，现有的简单道路不能承受大型车辆的碾压。饶峰在最低处，也就是边缘区，圈了八处石坑，作为用建筑垃圾回填的对象。根据白天的观察，他觉得，这八处石坑，有几十万立方的容积，用城区建筑垃圾回填，使用三年不成问题。 第二天一早，饶峰和王大明一起来到了牛头山管理办公室，拜访办公室的领导。 办公室主任姓王，是一位即将退居二线的老同志。保护区办公室是个冷门单位，一年到头难得有人上门联系业务，听到有人来，主任高兴的两眼放光。 虽然是国家拨款，但经费都是要经过严格审核，因而他们的经费并不宽裕，办公室的设施很简陋。王主任的办公室里，摆有一张很简单的写字台，一套简单的沙发、茶几组合，靠墙放了一个简单的文件柜，文件柜旁边放了一个小茶几，上面摆着暖瓶、茶具和茶叶盒。与其他领导办公室不同的是，他办公室的墙上，挂了一幅很大的自然保护区的地图。地图的比例很小，一些地形地貌地标等高等都显示的很清楚，上面明确标志出了保护区的范围和区域划分。 饶峰与王主任简单说明了情况，听取他的意见，希望他能赞成自己的想法。 王主任听后，沉思了半晌，谨慎地回应到：“咱们这个保护区虽然小，却是国家级的，里面的东西，世界罕见。保护区成立的文件上明确规定：不得改变地形地貌，破坏地质。我不知道，你把那些石坑填回去，算不算改变地形地貌。” 饶峰也楞住了，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条规定。他认真思考了一会，也认真地回答：“王主任，牛头山是国家级保护区，也是我们市的骄傲。每次我经过，见到那些石坑，我就心里难受，这是历史的污点，也是我们的耻辱。我们有责任把那些石坑恢复。你不要听到垃圾就紧张，建筑垃圾以渣土、废砖瓦石块为主，它的污染主要是观瞻污染，不会对地下水造成影响。我准备把那些大块的放到下面，上面覆土，除了恢复地貌，还可以恢复耕种。” 王主任听了饶峰的话，觉得基本可行。但为人谨慎的他，却不想承担责任，便说：“饶局长，我明白了你的意思，也认可你的做法。这样，你给我时间，我请示一下上级，尔后给你答复如何？” 饶峰犹豫了，时间上与王副市长要求的来不及。他脑子一转，对王主任说：“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，我看你地图上标注着，八十米以上是核心保护区，八十米以下到五十米是一般保护区，五十米以下是保护区的边缘。我只要你边缘区的那几个石坑，上面的那些，等做出效果来再说如何？” 王主任还在犹豫，饶峰又进一步说道：“王主任，你也是王市长分管，你先不要报上级主管部门，我们先听王市长的意见如何？” 王主任想了想，便后退一步说道：“行，如果王市长同意，又是在保护区的边缘，那这事可以商量。毕竟那些土地属于村庄，我们只能提一些指导性意见。” 搞定了保护区的王主任，饶峰心里轻松了许多，他朝着自己暗自规划的目标前进了一大步。 从王主任这里出来，饶峰用手机联系了白虎办事处的周副主任，周副主任正好有空。 周副主任听了饶峰的想法，便回应道：“这事的主动权在村庄，我可以帮助协调，成与不成看天意，也看你的能力。”随后嘿嘿一笑：“你今天下午过来，这里涉及了四个村庄，我把他们约来，你主谈，我帮腔，争取谈成。”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一顿，饶峰便回到了局里，认真准备下午的谈话。 下午上班的时间一到，饶峰便和王大明一起来到了周副主任的办公室，涉及的四个村庄的支部书记都已经到了。 四个村庄的支部书记三男一女，都是老书记，经历过村庄的风风雨雨，也都是人精。 饶峰和他们一一认识，然后询问他们保护区边缘土地的状况。 那些石坑都在村民的承包地里，四周被农地包围。当年采石场都不在承包范围内，权属属于村庄集体所有，当年使用的道路还能勉强使用，如果走大车需要进行整修。开始的时候，作业面可能有些小，如果使用会对周边的地块有一定的影响，需要进行一定的补偿。 饶峰告诉他们准备用城区建筑垃圾把这些石坑填平，作为使用条件，填平的土地归村集体所有。 “那些垃圾填到里面，会不会对土地造成永久性伤害？”那位女书记显然对政策比较了解，也对一些专用名词熟悉。 “建筑垃圾的主要成份是建筑渣土、废砖瓦石块，没有有机污染。采取正确的填埋方式，把那些大块的建筑垃圾填到底部，上面覆盖上好土，恢复原有地貌地形是完全可行的，不会造成污染，这点我可以负责任地打包票。要说伤害，现状就是伤害，伤害的程度你们都清楚，我们的目的是修复这些伤害。”饶峰解释道。 “对建筑垃圾我们也清楚，控制好了是能防止污染，可如果里面搅合些生活垃圾或者工业垃圾就很难说了，你有什么办法控制住生活垃圾的混入？” “这是个原则问题，混入生活垃圾或工业垃圾的，我们坚决不要。另外，我们会从源头上控制，就是在建筑垃圾产生环节控制生活垃圾的进入。你们可以进行监督，如果混入生活垃圾可以举报，那样相关人员和单位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。” “使用我们的石坑和道路，应该给我们适当的补偿吧。” “我现场看了，你们的那些石坑都是废弃的，没有一点利用价值，又是在自然保护区内，除了农用，不允许别的利用途径。我们用建筑垃圾恢复地形地貌后，会移交给你们，至于你们是发包还是指定人经营，都是自己说了算。在恢复地形地貌的过程中，需要花一部分钱，现场要有专人管理，还要配备专门的机械，整个过程要分层作业，会浪费不少人力物力。你们那些废石坑，放在那里一点用都没有，我们使用这些石坑，没有对村庄的村民造成损失，那就说不上补偿。政府出钱出力恢复地形地貌无偿交给你们，再跟政府要补偿不合适。” “如果损害了周围地里的庄稼或是要占用部分承包地，是不是应该给补偿？” “如果期间对村民的承包地造成损失，或需要临时使用村民的承包地，我们肯定会按标准给予适当补偿。” 对于在场支部书记的疑问，饶峰都给予了明确的答复，在很大程度上解除了他们的疑惑。 对于使用石坑，书记们没有疑义。就是对于补偿，还存在一丝侥幸。几个人反复提及，并不时地用目光瞄向周副主任，希望办事处能为他们说话，争取点意外利益。 周副主任在一边听着，一直不说话。见再也没有别的意见了，便对四个书记说道：“你们都是老书记了，都懂得规矩。要我说，饶局长这是对牛头山有感情，才找你们商议。你们看看，城区周边有多少石坑土坑，如果有人无偿给他们恢复起来，村庄的书记主任们怕是接不上八条腿的找过来。我看这事原则上就定下来吧，这里面不牵涉征地，不牵涉拆迁，不牵涉补偿，工作很好做，只要支部村委成员通个气就行。要说有什么难度，估计会有村民出来阻拦车辆，到时村里需要协调处理。至于有可能涉及的临时使用土地的补偿，遇到后具体问题具体处理。大家都知道，那些地也不是什么好地，很多都撂荒了，补偿都不一定能找到人。但是补偿肯定要补到位，到时需要村里出面协调。” 办事处主任都这么表态了，四个支部书记自然再无话可说。 东拉西扯到了吃饭的点，周副主任做东，把四个支部书记留下，饶峰陪着，吃了一顿饭。饭桌上喝了酒，自然感情增加了许多，使用村庄石坑的事，也算是有了眉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