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所长和任组长离开后，饶峰和赵副主任继续交流关于环卫的有关事宜，中间也捎带着说些有关个人的事情。 “饶局长，垃圾场的小解工作怎么样？”赵副主任突然问了一个饶峰不熟悉的人。 饶峰对小解不熟悉，但知道是垃圾场的司机，曾经是一名坦克驾驶员，退伍地方后学习驾驶履带车，基本上各种履带车都能驾驶，目前在垃圾填埋场开推土机。他是赵副主任介绍来的，据王大明说，工作态度、技术水准都还不错。 “挺好的，小伙子当过兵，各项素质不错，技术也可以，能独当一面。他们科长反映不错，具体情况我不了解。”饶峰认真地回答赵副主任。
“饶局长，这是我的一个葛拉亲戚，家在农村，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，没有什么本事。小伙子当了几年兵，在部队入了党，也算比较优秀。在部队是开坦克的，退伍后先后在几个地方开履带车，拖拉机、推土机、挖掘机都开过。技术不算太好，但基本是全能。在其他地方开车，说实话挣的比较多，但不稳定，特别是工资发的不及时。碰到那些赖儿巴几的老板，往往都是白干活。咱们环卫，外面听起来名声不怎么样，但稳定，工资低点但不拖欠。你能要他，是看我的面子，也是他的福气。你对他要严格要求，多摔打一些。如果以后有机会，给他弄个编制，工勤编制也行，我也算是对起他娘了。” “这个好说，你只要不嫌乎，本人肯干，进编制不是什么大问题。现在不还在试用期嘛，这事到试用期结束再说吧。”办事处跟环卫局，虽说职责职能不同，但是从事的是同一项工作。说好听点是分工不同，各司其职，各负其责，说不好听的，说是一根绳上拴着的俩蚂蚱，谁也离不了谁。办事处分管主任能真心实意地支持工作，环卫局的工作要轻松好多。饶峰明白这个道理，对办事处的工作，从他们的立场给予理解支持；对分管领导提出的要求，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，都是尽力而为。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，办事处也看到了饶峰的品德和人格，在工作上都是极力配合。 两人扯了一会，从工作到私事都有涉及，心情极好。大约过去了一个多小时，赵副主任给杨所长打了一个电话，了解了一下情况，挂断电话，对饶峰说：“饶局长，咱俩到现场看看，我怕那些伙计一激动出格。到时你不要出声，就在边上看着，看这些伙计怎么整。” 饶峰也想了解事情的进展和具体情况，便和赵副主任一起去往胜义街。 饶峰和赵副主任在距离现场几百米的地方下了车，让司机把车开走，两人步行朝着鸿运食品店走去。 走到距离食品店还有一百米处，远远就看见食品店门前聚集了很多人，把街上的交通都阻断了。听到有人在大声地说着什么，争吵声传的很远。 “你们的垃圾车早不坏晚不坏，就在人多的时候坏。坏在什么地方不好，偏偏坏在我们商店门口，叫我们怎么做生意？”听口气是商店老板的声音。 “车什么时候坏，坏在哪里是随机的事情，我们也没有能力预测。坏在你门口，说好听的是碰巧，说不好听的是你倒霉，我们也无能为力，只能抓紧时间维修。”远远听着，像是杨所长的声音，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。 饶峰心里直笑，在食品店门口停辆垃圾车，这生意是没法做了。那个汤老板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。 很快他们两人走到了近前。前面围着很多人，他们靠不了跟前，只能远远地望着。他们也不想靠的太近，让别人认出来也不好。 从他们这个位置，现场已经看的很清楚了。一辆装了半车垃圾的卡车，正正当当的停在了食品店门口，挡住了食品店的大门。一辆叉车，叉刀上举着一个垃圾方箱升在半空，升不上去，降不下来。驾驶员在驾驶室里不停地操纵机器，机器除了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外一动不动。从外面看，驾驶员是在认真操作，脸上还挂着汗珠。 大半上午的时间，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，散发出不尽的热量，空气中一片热乎乎的感觉。风很轻，几乎感觉不到存在。停在食品店门口的垃圾车上和垃圾方箱里的垃圾，散发出刺鼻的酸味、臭味还有说不上的味道。就是在这大热天里，因为这里发生了争执，好看热闹的人们，并没有因为炎热和气味减少兴趣，紧紧地围着车辆，兴趣盎然地盯着里面，时不时地抽动鼻子，品味着空气中的各种味道。 车辆边上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，留着长发和小胡须，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淌，逼着他不停地用手擦汗。长发粘在脸上，不时地有汗水流下，显得有些狼狈，这大概就是那个汤老板了。 汤老板很激动：“你们就是故意整人，都半个多小时了，修不好，你们叫车来拖走。放在这里，哪个顾客能进来？影响了商店的生意谁负责？” “叫车拖走可以，你出钱？谁影响你生意了，门口有那么宽的地方，怎么就进不去人了？”杨所长也是一口糊涂腔，一点理不讲。 “你们这样，我找人了啊。我不信治不了你们，白道黑道我都有人。”汤老板气得大口喘气。 “你叫谁来也得讲理。淮沄城就这么大个地方，谁还不认识几个人？再说，我们是政府单位，我们怕谁？你吓唬人也得看是谁。”杨所长一脸不屑。 周围看热闹的市民，有的小声议论，多数不作声，注视着汽车边上的汤老板和杨所长，听他们来来往往的互怼。听到精彩的地方，也是偷偷憋住，笑不出声。 “说来说去，不就是我没给你们缴卫生费嘛，你这是公报私仇。”汤老板心知肚明，到底把事说出来了。 杨所长笑了：“我这是公事，我跟你汤老板不认不识，哪来的私仇。说到卫生费，今天守着这么多群众和经营户，真得说道说道。”杨所长把脸对着围在外面的群众，大声说道：“按规定缴纳卫生费，是政府下了文件的，是经营户的义务。凡是经营业户产生的垃圾，都属于商业垃圾，清运商业垃圾是收费的，大家都清楚，你也清楚。别人家都缴，就你抗着不缴。你自己不缴不算，还扇动其他业主不缴。人家有的业主要缴，你上门威胁别人要怎么的人家。你以为你做的隐秘，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。你们大家评评理，汤老板的做法对不对。” 人群中“哇”的一阵声响，大家似乎明白今日这处事的因由了。原来大家对汤老板还有一点同情心，这事一说出来，围着的人看他的眼光都变了，由同情变成了厌恶，环卫就是故意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。 汤老板自己把不缴卫生费的事说出来，引起了大家的鄙视，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。见人群中嘲笑他的目光，觉得今日自己算是丢人丢到家了。但他不想轻易认输，还想最后挽回一些脸面：“算了，我缴。今天下午我送到你们那里去行了吧？求你们赶快把车移走，我得罪不起你们。” “你等到下午干什么，现在就缴，让大家都见证一下你汤老板的态度不是更好吗？正好我们收费的同志在这里，省得你跑腿了，现在就缴吧。”杨所长丝毫不让。 汤老板怔住了。他吵也吵了，闹也闹了，威胁的话说了一大堆，杨所长是软硬不吃，油盐不进。他看着停在商店门口的垃圾车和举在半空的垃圾箱，再望望周围那黑压压的人群，他无言无语，无可奈何，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扎钱，数出了他该缴的送到任组长的手里，把剩下的装回口袋，愤怒地问道：“怎么样，这回该把车挪开了吧？” 杨所长不急不忙地回应：“急什么，心急喝不了热粘粥。我已经打电话了，师傅马上就到。” 汤老板把拖欠的钱缴了，可杨所长还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，一点不急。眼前的现实是生气白生，发火干发，只能忍气吞声地等着。 时间不长，从外面挤进来一个穿着背心，背着工具箱的小伙子。他来到叉车前，左看看，右瞅瞅，钻进驾驶室鼓捣了一小会，叉车顺利地升到顶。他操纵着叉车，放下底板，“哗啦”一声，把垃圾箱里的垃圾倒在了车上。然后利索地退回叉车，停在不远处，打开驾驶室的门，又对驾驶员交待了几句，走到杨所长面前说：“车辆老化，操作不灵敏了。那个司机刚来，对叉车的脾性摸的不透，我调了一下灵敏度，应该可以了。”说完，背着他的工具箱离开了。 商店门前摆有两个垃圾箱，叉车司机又操纵叉车，把另外一个垃圾箱的垃圾装上车。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，卡车驾驶员驾驶汽车，缓慢地驶离了。 人们散去，留下了一地垃圾痕迹。跟车的环卫工人，利索地把掉落在地上的垃圾打扫干净，用锹铲进了垃圾箱，钻进停在不远处的汽车走了。 现场留下意犹未尽的围观群众，还有有火发不出来的汤老板，他对着杨所长恨恨地问道：“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？” 杨所长皮笑肉不笑地回答：“哪能。你都看见了，就是车坏了。噢，影响你做买卖了，跟你说声对不起。不过提醒你，下次该缴卫生费的时候痛快点，要不然，说不上车还会坏在你门前。”说完，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，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。 汤老板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，紧紧地攥着拳头，望着远去的杨所长，既生气，又无奈。虽然他有很多办法整治杨所长，但他明白，杨所长是政府的人，为了一点小钱鱼死网破不值得。自己是有身价的人，不能因小失大，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还是懂得。 饶峰和赵副主任远远地望着这一场争执，最后的结果是令人欣慰的。虽然一度激烈，但没发生肢体冲突，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，其社会影响力肯定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。 社会上的事就是这样，本来是可以和平顺利的，却非得弄出些争执，弄得双方面红耳赤甚至头破血流才肯罢休。 这大概是人的本性吧。竞争是人的天性，互不相让，互不服气。在社会规则的约束下尚且如此，如果没有规则的约束，社会将乱的一塌糊涂。 饶峰和赵副主任沿原路返回，各自上了自己的车回单位了。在车上，饶峰回味自己看到的现场、听到的话语，切实体会到基层环卫工作的不容易。能在错综复杂的环境里开展工作，应对突如其来的各种事情和事件，杨所长以及他们这个群体，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很强的心理素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