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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环卫局长》连载—— 第九章 环卫工人节(6)
2023年10月21日


 他们下一个的目标是老韩家。

    据队长说,这个老韩的老家在淮沄市下面一个乡镇里,本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。因为家庭出现了变故,才不得已离家到城里打工。
    路上,保洁队长又比较详细地跟饶峰和赵主任说了老韩家的一些情况,当然其中有道听途说的成分。
    老韩家原本在淮沄市沿海的一个渔村居住,儿子和别人合伙买了一条鱼船,长年在海上打鱼。他们还雇了三个船工,长年养着,把鱼船经营的有声有色,家里的日子红红火火。他儿子善于动脑子,既注意学习先进的海洋知识,又虚心地向村里的老船工请教,年纪不大,就是村里有名的船长。在他的带领下,一年两季鱼汛收入是非常稳定的。春汛的巴鱼、刀鱼、对虾、瑟琶虾、棱鱼、鲈鱼等,秋汛的巴鱼、螃蟹、海蜇、鳘鱼等,这些大宗海产品的收入可观。除了大汛,平日里在近海随便转悠一圈,都会有不错的收获。时而还会有城里人联系租船出海钓鱼,碰上这样的机会,那就是躺着赚钱。鱼船是他们家的摇钱树,老韩家是村里令人眼红的人家。儿子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媳妇,一年过后又生了一对龙凤胎,村里人明里暗里,都是羡慕的话。
    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”,这句老话用在老韩家身上是再贴切不过。五年前的秋天,海蜇大丰收,渔民一窝蜂地涌入灜台湾捕海蜇。鲜海蜇水分大,份量重,同样体积的海产品,海蜇的重量要高出百分之十以上。一天下午,老韩儿子捕捞的海蜇已经装满了船,天气预报报告附近海域有大风和巨浪。别的鱼船都急急忙忙地开往港口避风,同行船只上的老大们也劝他快些赶往港口。老韩的儿子觉得自己经历过大风大浪,又年轻力壮,满不在乎地又下了一网。就在起网的时候,大风伴着巨浪来袭,辽阔的海面上巨浪滔天,他们的鱼船在巨浪中打转,在人们的注视下翻沉到海底,同船的五个人无一幸免,全部遇难。
    儿子的意外去世,老韩家从天堂掉到了地狱,妻子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,两眼发呆,说话突然不流利了。老韩既要处理后事,又要照顾妻子。好在送医及时,经过治疗,妻子恢复了正常,但变得沉默寡言起来。在处理完儿子的后事,赔偿完船工的损失之后,家庭的经济一落千丈,从富足变成了负债。雪上加霜的是,儿媳妇带着一对子女回了娘家,不久传回了准备再婚的消息。儿子走了,儿媳妇改嫁是正常的,让老韩两口子接受不了的是带走两个孩子。经过多方努力调解,最终老韩要回了孙子,孙女跟着儿媳妇。一个幸福的家庭解体了,世上多了一对心死的父母和一对孤苦的孩子。
    没有了经济收入,自己承包的几亩薄地收入有限,妻子的身体时好时坏。老韩面对空落落的屋子,时常自己偷偷落泪。家道中落,村里人看来的眼光充满了鄙视,更有一些长舌的人到处传播一些幸灾乐祸的话。老韩夫妇觉得家庭破了,村里的人也变得不友好起来。在渡过一段悲伤的日子,妻子的身体好了以后,两口家带着孙子投靠了老韩的妹妹,在青龙环卫找了份临时工的工作。老韩跟车装卸垃圾,妻子在保洁队,孙子在办事处辖区的中学借读。
    队长断断续续地说完老韩的遭遇,他们的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平房前。
    这是一片没有规划的平房,大约有几十户。房子高低不一,院墙有些破旧,屋顶的瓦有红有青,两排房子的朝向在大体一致的情况下还有所不同。大街的地面硬化了,胡同里还是泥路。淮沄市从七十年代开始村庄规划,二十多年过去了,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结束,可见一个社会的变迁是多么艰难的事。
    队长走上前去,拉着门上的环拉打开门,看见老韩正在院子里拾掇营生。他看到队长领着人进来,立即放下手里的活,上前迎接,伸出双手,说着欢迎的话。
    听到院子里的声音,女主人也从屋子里出来,满面笑容地欢迎大家。
    老韩早就在屋门西边的地方摆上了一张小桌,小桌的四周放了些小櫈马扎,茶壶茶杯也放在了上面。太阳西沉,光线已经照不到桌面。他直接招呼众人到小桌前就座,妻子忙着进屋拿水瓶。
    饶峰没有急于坐下,他站在那里,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他有所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小院。
    对于农村院落,他有一种天然的熟悉感,他就在这种院落里长大。在别人家的院子里,自然是陌生的。
    正屋三间,地基上来有三层石头,石头上面压着两行青砖,青砖上的墙体是粘土夯成的。门垛和屋的山墙用青砖镶嵌,屋檐下是三层青砖,中间穿插着木头椽子,托着外伸的屋檐。这种建筑风格和材料说明,这是六十年代甚至更早时期建造的房屋。
    正房的东侧有三间厢屋,厢屋和窗户之间有不大的距离,保证窗户有一定的透光和通风。厢房最南面的一间是过堂,过堂连着大门。过堂的外侧与前面邻居的房子有一条不大的间隔,是厢房和邻居住房的滴水,也是院子排水的阳沟。院子的地面基本上都硬化了,只在正屋的前面和西墙跟下留了窄窄的一溜土地,外沿用砖进行了简单的分隔,砌成了种植用的池子。屋前的池子里种了一些月季和草花,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,点缀着这个普通的院落。西墙跟下的池子里栽植了几棵丝瓜,顶上简单地扎了架子,架子低于与邻居的院墙。茂盛的丝瓜秧爬满了架子,大大小小的丝瓜垂挂在架子上。在院子的西南角上,搭了一个简单的厕所。院子不大,看上去干净整洁,能够推测出,主人是爱干净,也是勤快的。
    茶水冲好了,老韩挨个端到众人面前,嘴里不停地念道着让大家喝水。
    在丈夫招待客人喝水的空档,老韩妻子从屋里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摆在小桌上,顺手拿起西瓜递到众人手里。
    看起来,他家的日子过的不像老钱家那样紧巴。
    饶峰吃了一口西瓜放下,望着老韩两口家问道:“从这里到上班的地方,挺远的吧?”他想从工作说起,逐步引导到家庭和生活上来。
    “也不太远,大约有五六里路的样子。骑自行车,用不了半个小时。就是咱环卫,上班的时间早,特别是冬天,路上黑乎隆咚的,加上天冷,有点难受,也有点瘆人。像现在这样的天,早早的就亮了,上班的时候风风凉凉的,觉不出什么。下班的时间早,就是冬天也不用走黑路。再说,俺两口子作伴,路上有人说说话,挺好的。”老韩爽快地回答。
    “一月能挣多少钱?”饶峰有点明知故问。
    老韩瞅了一眼妻子说道:“俺跟车作业,挣的稍微多点,一月五百六。老婆子扫街挣的少点,一月四百二。”
    “家里还有什么人?”饶峰逐步把话题引入家庭。
    老韩妻子的脸色立即变了,一种巨大的悲伤涌上了脸庞,眼睛红了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没等老韩接话,她回答到:“俺命苦,儿子年纪轻轻就碰上横理事走了,媳妇改嫁,带走了孙女。现在只有俺两个,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孙子。”说着,眼中的泪水流了出来。
    饶峰心里对老韩两口子充满了同情,见女主人的情绪波动如此激烈,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了,毕竟是他揭开了别人的伤疤,挑动了别人心中的痛楚。
    “对不起,让你伤心了。”饶峰道歉道。
    “没有什么,都过去五年,早就撂下了。只是守着你们这么多人,还是领导,心里有些激动,您别怪乎。”老韩马上出来打圆场。
    “孩子在老家读书?”饶峰立即换了一个话题,还是明知故问。
    “咳!在家怎么过?这不,就是因为在家,整天守着那四间屋,一进门就好像看见儿子在家一样,就想着换个地方住,不见那些能让人难受的东西,就把家里锁了门,来这里找他姑奶奶了,孩子也跟过来上学,现在上初二了。”老韩叹气道。虽然他说放下,老年丧子,是人生三大悲哀之一,怎么能轻易放下呢?”
   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,气氛显得很压抑。
    还是饶峰打破了沉默:“你们两口子不容易呀!”
   老韩的妻子含着眼泪接过了话头,仿佛要吐出多年压在心头的悲哀:“是不容易,主要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。白天还好说,尽力地干活,倒也还好过。到了晚上,夜深人静,不自觉地就想起来了,好像儿子就在跟前,有时成晚上地睡不着。特别是看着孙子,很小就没了爹娘,心里就难受。”女主人的眼泪又是忍不住地流出来,赶忙用手擦了一下,端起茶壶给大家添水。
    老韩见妻子流泪,接过来说道:“唉!要说不容易,谁家都一样,没有这种难,就有那样难,只是俺家的苦难更重一些。”他努力挤出笑容,可那是苦涩的笑,比哭还让人难受。
    “你们生活上有什么难处,可以守着我们说说,看能不能帮上一些。”赵主任显然也被感染了,主动问起了他们的家庭困难。
    “夫妻俩对望了一下,像是心灵在交流,然后老韩开口道:“支着门过日子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俺家里,俺两口子年纪大了,这辈子也就这样了,就是苦了俺孙子。看他整天闷着头念书,早出晚归的,见了俺两个也笑,可我知道他心里的苦处。没有爹娘,在外面叫人家看不起。在城里念书,班上比划的也厉害,大家都想着比过别人。俺是外来的,学籍在家里,每年要交六千块的借读费。他爸没有了,赔完别人的钱,以前攅的几个家底全赔光了,还倒欠了一些饥荒。俺两个挣钱少,每年要攅出孩子的借读费,还想着多少还别人点饥荒,平日的日子就紧巴了。不过快熬到头了,再有个三五年,孩子上完高中,俺两个就算去了这块心事了。”老韩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,有的地方前后不接。
    “要是孩子考上大学,每年的花费比现在还大,你能不管?”妻子望着老韩问道。她似乎对丈夫的说法不满意。
    饶峰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,以他们两个现在每月的收入,加起来只有九百八。算上年节的奖金和补助,平均每月在一千块多点。每月要挤出五百来给孙子交借读费,剩下五百安排一家三口的生活。日子跟老钱家差不多,假如孩子考上大学,花销差不多要增加一倍,那时可真就负担不起了。
    “你住这房子,妹妹不跟你要房租?”饶峰把话题转向了房子。
    “俺好在住房不花钱。妹妹家开了个小厂子,收入不错,人家看不上这几个钱。不过我知道,这也是俺妹妹在她那个家里挣来的。妹夫跑外,厂子由俺妹妹管,在家里有说话的地位。她把房子给俺住,说让俺给他们看着房子,负责日常维护,别刮风下雨的出什么问题,等着拆迁。表面上说是看护费跟房租两相抵,俺知道这是妹妹对娘家人的照顾,也是对她婆家的一种说辞。俺两个平日里尽心尽力地把房子给人家看好,心里记着他们一家的好处。想着如果以后有了能力,再还妹妹一家的人情。在周边,类似这样的一处房子,每年的租金都在三千左右,这个人情不算小。”老韩说出了他们家里的一些隐秘,话语里也对自己的妹妹一家充满感激。
    饶峰想着,这老韩一家,经济、住房都比老钱一家好些,但日子中的滋味,比老钱家苦多了。
    他们说了一些安慰和鼓励的话,怀着沉重和悲伤离开,路上都不怎么说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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