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办事处争取到四辆专用车，超出了饶峰的预期，在高兴的同时，也带来了烦恼。 各办事处不约而同地要扫路车。不仅是分管领导，有两个办事处的一把手主任都打电话给他提出了同一要求。 也许清扫保洁是环卫的面子工程，扫路车的清扫效果好，对环卫作业的影响更大一些。其实饶峰心里清楚，主要是扫路车的价值比压缩车多十万块钱。 从饶峰的立场，不会亏任何一个办事处，他已经有了方案。只是办事处不知道，都想着争价值高的车辆，觉得谁要了价值低的车辆，谁就丢了面子。 在人们平静的日常生活中，如果在一群人面前突然出现了意外财富，大家都分到了一些，只是因为种种原因，财富分配的不平均，有多有少。在高兴惊异过后，有人发现自己得到的比别人少些，心理马上就不平衡了。他不考虑自己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，应该知足知止，而是首先考虑自己得到的比别人少，心理上有一种吃亏的感觉。这不是一种真实的吃亏，而是一种比较后的心理感受。觉得自己最好比别人得到的多，起码应该跟别人一样，比别人得到的少就是吃亏了。因此而朋友翻脸、路人争斗的事不胜枚举。我们的干部虽然受过一定的教育和长期的历练，但在社会心理上与常人无异。 饶峰跟朱局长沟通了自己的想法，在下午即将下班前，把四个办事处的分管主任请到了办公室。一是跟他们商量车辆分配的事，尽快定下来，没必要吊着胃口让大家猜疑；二是请分管主任吃顿饭，除了感谢各位在工作上支持外，顺便议一下环卫工人节活动事宜。 各办事处分管主任接到通知，一个个都立马痛痛快快地赶来，没有一个拖拉的。 饶峰和朱局长陪着他们喝茶的空档，说出了自己对于车辆的分配方案。 “这次本来是为你们每个办事处申请了扫路车和压缩车各一辆，因为是追加经费，领导觉得数额有点大，就砍去了一半。不过，这也是我们环卫系统的意外收获。给政府写报告的时候，我没有抱这么大的期望。我咨询了一下，你们可能也咨询过，扫路车的价格在四十万左右，压缩车的价格在三十万左右，这里面差了十万钱。环卫局做事，一向讲究公平公正，这十万差价，我用垃圾桶补上。就是接收压缩车的办事处，额外配置十万块的垃圾桶，你们接收后车辆后，立即就能投入使用，不需要再花钱配套。今天请你们四位主任过来，就是商量一下车辆的分配问题。此前我没有跟你们任何人沟通，也没有承诺谁分配什么车辆，完全是从工作出发。白虎办事处是政府所在地，对于道路清扫保洁的要求高，我的意见，有一辆扫路车，戴帽分配给白虎办事处。剩下一辆扫路车和两辆压缩车，我不出意见，你们三位主任商量着办。商议不出个结果来，咱就撂碗里滚滚，听天由命。怎么样？”饶峰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，不等别人说话，自己先笑起来。 白虎办事处周主任一脸兴奋，饶峰的意见，明显是对他们进行了照顾，至于地位特殊只不过是说辞而已。 其余三位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，一个个板着，互相瞅瞅，都不率先说话。对于饶峰自行决定给白虎办事处一辆扫路车，他们心里不满意也不能说出来，谁说出来就把人得罪死了，既得罪了环卫局，又得罪了白虎办事处。 虽然饶峰把车辆的价格给补齐了，但在他们心目中，扫路车的使用频率高，保洁效率高、质量好，争取一辆扫路车是他们的目标。无奈僧多粥少，没法平均，他们的心里都在琢磨着怎样开口把剩下的那辆扫路车弄到手，只是不好开口而已。 见几位都不开口，青龙办事处的赵主任望着朱雀和玄武的两位主任说：“你们两个不说话，看样子是不好定，遇到了困难。既然是困难，我帮你们解决。只剩下一辆扫路车，不好分配，饶局长也为难，那就给我们吧，我替你们把困难解决了，咱们早点去喝酒。”说完还朝着在场的众人笑笑，一脸装痴打憨的样子。 赵主任的话刚落下，朱雀办事处的分管主任立即回应：“老赵的脸皮够厚啊！把占便宜还能说成是帮我们解决困难。还是饶局长定吧，车是你争取回来的，给我们什么车我都没意见，反正不花办事处的钱，都是白得的。” 饶峰立时把话截了回去：“别，别，我不当这个好人，也不当这个恶人。当尊长不当分掌，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。” 玄武办事处的分管主任接话说：“听天由命吧，按饶局长说的，咱撂碗里滚滚，滚出什么算什么，回去跟领导也好说话，别耽误喝酒。” 统一不起意见来，只能靠抓阄来决定了。朱局长自告奋勇，在三张裁开的白纸上写下了车辆的名称，一张写扫路车，两张写压缩车，让在场的人过目。然后团成一团，在众人注视下，双手捧住晃动了几下，从空中放开手，白纸团掉在了三人面前。 三人都是领导干部，也不知道哪个纸团里面是什么，都是把掉在跟前的那个纸团拿到手，当着大家的面展开。 结果，赵主任手里的纸团上写着扫路车，其他两人是压缩车。赵主任一见结果，立时从沙发上跳起来，指那两位主任说道：“我说叫你们给我就行了，非要费事八卦地抓阄，这不还是跟我说的一样，咱老赵的运气是你们能比的？”一脸嚣张的模样。 饶峰轻松地解决了车辆分配问题，对在场的四位领导说：“作业机械化是环卫的发展方向，这次借着环卫工人节的名号跟市政府要的这四辆车，是想让大家先有个体验，摸索些路子。车辆到位还要走一定的程序，到位后希望你们及时投入使用，摸索出使用和管理办法，为明年面上推广使用积累经验。” 人逢喜事精神爽，酒量好像也大了些，大家喝了个痛快。饶峰和白虎办事处周主任受到了众人热烈的敬酒，二人硬撑着坚持到最后。 争取到专门政策和专项资金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。要把确定的好事办好，落实到位，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。特别是时间有点紧了，要赶在环卫工人节前把相关工作做好，必须加快工作步伐。 饶峰安排刘晓起草市长的讲话，并把环卫局要表达的意思跟他作了交待。 他找了个时间，叫上会计，来到财政局管理预算的副局长办公室，商讨车辆购置问题。 副局长姓柳，是个精干的女同志，个子不高，说话的嗓门却不小。天气还比较闷热，办公室的门开着，柳局长坐在桌子前认真地阅览文件。 柳局长抬起头，看见站在门口的饶峰，立即起身走过来，热情地跟饶峰和会计握手，并把他们让到沙发上坐下，然后打电话叫人来冲茶倒水。 饶峰陪着笑脸说道：“柳局长，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，今天来找你，主要是请教关于孙市长批的那几辆车的采购事。我是第一次经手这种事，不熟悉程序，请多指教。” “饶局长客气了。”柳局长笑着回应：“咱先不说车辆的事，先说说你怎么说动孙市长，一下子给你追加了二百万。算上前面批给环卫局的钱，差不多超过四百万了吧？孙市长可是个会过日子的市长，平日里对预算的控制很严，怎么在你这里开口子这么痛快。”柳局长的眼神里，确实有一种好奇的样子。 “这不就是环卫局成立的晚，很多事情没有打算，要做事了没有预算才跟市长要钱嘛。再说了，局长你看看，我要的钱，除了开办费，哪一样是花在环卫局自己身上，还不都花在办事处环卫，花在那些急需解决的事情上。有的还经过环卫局过手，多数连手都不过就拨到办事处了。可能是孙市长觉得我这个人能干点活，给我拨钱就是让我干活的。”说完，饶峰自己先笑起来。 柳局长却一直很认真，脸上瞬间微笑了一下，随后又恢复了认真的模样：“饶局长，说实在的，财政局对于年中追加经费是很抵触的。一是经费紧张，经常是收不抵支。二是打乱了正常的支出程序。三是要找出正当的理由，落在合理的会计项目下往往有些困难。但是市长批了，我们必须想办法执行。何况你的情况我都审查了，确实没有为环卫局自身谋利，都是从城区环卫的大局出发想事、谋事、干事。我们对像你这样能从全局出发，为市政府分忧解难的部门和单位，从来都是支持的，就是有些麻烦也必须想办法解决。”从柳局长的话语里，饶峰听出她对有些事情有一定的倾向性，也是一位敢于负责的领导。 停了一下，柳局长继续说下去：“至于车辆的购置，要走一定的程序。现在在一些先进的城市，政府已经开始集中采购了。我们从今年开始，对于政府开支也进行了一定干预，能集中采购的尽量集中采购，也可以简单地进行招标。你这次采购的车辆，数量不多，但标的额不小。如果可能，你先考察一下车辆制造单位，选好车型，提一个倾向性的意见，到预算科打个招呼，算是备案，到时我们一起讨论个方案。” 柳局长也是个痛快人，说话不拖泥带水，也不藏着掖着。饶峰喜欢跟这种痛快利落的人打交道。 “还有给环卫工人发点福利要用钱，开会也要花点钱布置会场，你看是否从孙市长批的钱里先给我们拨点？”饶峰谨慎地问道。 “你回去写个报告，让会计送到预算科。先给你拨二十万，余下的等车辆采购结束，一并结算拨给你行吧。”柳局长很痛快地回答。 饶峰在政府会议上见过柳局长，但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打交道，给自己留下了痛快干练的印象。 从财政局出来，饶峰大体上了解了这笔钱支出的程序，从心里感觉更紧迫了。要考察选择购买车辆的厂家、型号，了解车辆的基本性能，又是一个费事费力的过程。要赶在环卫工人节之前完成，必须抓紧进行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