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一天，饶峰开了一个全体人员会议，把春节期间的值班安排下去。除了周庆和王大明两位科长的小组外，饶峰安排其他没有重要事项的同志，从除夕日就放假休息。 早晨上班后，饶峰到各办公室看了一下，所有的人员，包括昨天安排休息的同志全部在场。询问一下，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家里没事。饶峰心里挺感动的，除夕日没有哪一家里没有事情，他知道这是大家对他工作的支持。 按照政府的规定，今天是不放假的。饶峰让各科长把手里的活安排一下，除了特殊情况，处理完手里的事就不要在局里待着，回家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准备过年。各科长要坚守岗位，处理临时出现的事情。 路上，他专门绕路查看了几条街道，发现基本情况还好，环卫工人都在岗位上，尽心尽力地清扫路面卫生。只是街面上的垃圾多了起来，而且很多是平时不多见的淘汰的一些家庭日常生活用品，体积比较大，堆在路边挺显眼的。 到了垃圾填埋场，大约是上午九点半左右的样子。平时这个时间段，也是垃圾进场高峰期。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，是农历一年的最后一天，是大家辞旧迎新的最后时刻。外出的人们匆匆赶回家，上班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，专心只干一件事就是准备过年。 带回来的新物品代替了旧的，旧的物品出现在垃圾堆里。垃圾增加了新成份，体量在无规律地增加。 根据饶峰掌握的情况，今天的垃圾会出现两个高峰：一个是上午十点以前，与平时的情况一致，只是会向后延长一段时间；另一个是下午三点以前，是各家各户最后一波的垃圾清理投放。为了应付今天出现的垃圾两个高峰，各办事处安排清运车辆要全天出动，争取把全城区的垃圾清运两遍，确保城区环境整洁，让市民过一个干净整洁的春节。因此，要求清运车辆比平时早出动一个小时，晚上以结束清运为限。按照往年的经验，大约最后一辆清运车辆离开垃圾填埋场，估计要在晚上七点左右。 平日里垃圾场基本没有排队卸车的现象，从进入腊月以后，饶峰来的时间多了一些，看到了垃圾运输车有时在排队卸车。今天，饶峰老远就看到排队的车辆到了垃圾填埋场的外面。他让小李把车停到管理房的前面，下车步行到作业现场。 此前，李明哲封场作业，把垃圾填埋场的四边全部用土覆盖了起来。在没有覆盖之前，垃圾运输车多的时候，除了主要作业面，其他三面也可以临时停靠卸车。现在，其他三面都封场到了近前，只留下一面可以停靠，作业面显得非常狭窄，排队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。因为卸车相对慢一些，后面车上的司机急的拼命地按喇叭，有的还放下车厢上玻璃，骂骂咧咧地大声吆喝。 饶峰走到前面，推土机司机立即停下，下车走到饶峰面前，询问有什么事。饶峰让他抓紧时间作业，并招呼另一个司机，嘱咐他抓紧时间调度车辆，不要出现窝工现象。 饶峰观察了一会，让小李把排队的车辆在作业面的两边各开辟出一条通道，多少占用了一小片覆盖的面积，这样，卸车的速度明显加快，而且车辆转弯占用封场的面积，与正在排队的车辆不发生冲突，车辆出场的速度明显加快。很快，车辆排队的时间明显缩短，作业效率有了很大的提升。 整个上午，饶峰都是待在填埋场，一面看着推土机作业，一面指挥车辆卸车。局长在现场，推土机司机作业起来专心致志，不敢旁骛，工作效率很高，各办事处的司机，互相转告饶峰在现场指挥调度，到现场后规规矩矩地听从指挥，填埋作业现场秩序井然，效率很高。 中午，饶峰直接去父母家吃饭。爱人和儿子已经早早地回去了，大家都在等着他回来。 饶峰简单地跟家人打了招呼，匆匆吃了午饭，等着妈妈把碗筷收拾完毕，对着他们说：“晚上接灶就不要等我了，我回来陪你们守岁。”说完，就又骑上自行车去单位了。 到了局里，稍微休息了一会，朱局长和四个科长都来了。简单地互相交流了上午的情况，就分头下去了解情况了。 饶峰和小李一同坐车，先到城区的主次干道上转了一会，现场察看了道路保洁和垃圾清运情况，然后又到了垃圾填埋场。 作业现场车辆排队的现象有所缓解，但仍然存在。饶峰嘱咐司机注意调度，注意安全，然后和小李又上街巡查去了。 到了多半下午的时候，饶峰先后到各办事处环卫所了解情况。 距离填埋场最近的办事处是青龙，饶峰在环卫所门口，遇见了刚从街上回来的杨所长。杨所长连忙上前握着饶峰的手说道：“都这么晚了，您还不回家准备过年？” “我过来看看，街上的情况怎么样？”饶峰一面跟里走一面问道。 “三点多的时候，路上保洁已经全部结束，保洁工人已经回家。现在正在全力清运垃圾，估计六点左右就结束了。”说话之间，两人来到了杨所长的办公室，赵主任正在里面守着电话，随时了解掌握从各个渠道反馈回来的情况。 二人互相问候完毕，饶峰问道：“办事处都放假了吧，你还不回家？” 赵主任笑笑：“咱环卫就是这样，是最后一刻下班回家的。办事处安排，下午除了值班的都放假了。伙计们都在一线，我们领导不能跟他们一起上街干活，陪他们一起下班是应该的。”赵主任停了一下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：“我们准备了简单的年饭，等工人们把最后一车垃圾卸掉回来就开席。你是在这里等等还是一会再回来，和值班的还有最后下班的伙计们喝杯酒怎么样？” “这是环卫的老传统了，是从老环卫带来的。除夕晚上，最后一车垃圾卸完，算是一年工作的结束，值班和最后下班的人员一起喝杯酒，庆祝一年辛苦划上句号，也算是大家一起提前集体过年。一般那个时候，各家里接灶都结束了，大家回家只能等着接年。看来你还不知道，需要补上这一课才行。”赵主任笑嘻嘻的说道，似乎抓住了饶峰的一个缺陷。 饶峰确实不知道有这回事，大概是环卫局没有现场作业管理，没有延时下班的同志，也就把这个传承中断了。 饶峰答应了赵主任，但不能在这里等着。他要看着最后一车垃圾进填埋场，送现场作业的司机回家，只能在最后才能来。 从青龙环卫所出来，饶峰又到了玄武和朱雀环卫所了解情况。他们的垃圾清运任务相对轻些，估计也要到晚上六点左右。同样，他们也准备了年饭，邀请饶峰参加。饶峰谢绝了他们的邀请，他知道自己无法分身，如果等垃圾场作业结束再赶过来，时间会很晚。自己应付不过来，还会耽误大家吃年饭。 他来到白虎办事处环卫所，已经是接近五点了。这时候的天渐渐长了，太阳在西边的天际还没落下，收敛起耀眼的光芒注视着大地，似乎在留恋一年中最后的时光。周主任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，许所长正在打电话。 见饶峰进来，两人起身打招呼。饶峰询问街面上的情况，许所长说：“今年的垃圾特别多，现在有的地方已经是拉第三遍了，估计七点左右才能结束。” 周主任拉着饶峰坐下，“嘿嘿”笑着说：“饶局长，你这时候过来，是想跟我们一起过年吧。今年大家的工作很辛苦，也很出色。今天晚上，许所长安排的菜很丰盛，你就不要走了，跟伙计们一起过个年，咱俩好好喝两杯。” 饶峰笑着回答：“我要看着最后一车垃圾进场，等着司机把垃圾推平才算结束一年的工作。你们自己过年吧，我答应了老赵，从垃圾场出来过去看看。” 周主任立时反应过来，脸上装出不高兴的样子：“饶局长，你不能厚此薄彼。这样，我们等着你，一回我回家拿瓶茅台，你在青龙喝完就过来。” 饶峰见周主任是真心实意，就答应下来，然后跟小李一起回到局里。 朱局长和四位科长都还在等着他，饶峰简单地了解了他们掌握的情况，也说了自己了解的情况，便把朱局长和王大明留下，让其他同志回家了。 “我看了填埋场，了解到白虎办事处最后一车垃圾可能在七点左右进场。你们谁有时间，跟我一起去垃圾场看着作业结束？”饶峰问朱局长和王大明。 朱局长和王大明对望了一下，都表示愿意跟饶峰一起。王大明说：“我家里有老爹在，什么事基本不需要我操心。朱局长自己过日子，过年的事里里外外都要操心，还是我去吧。再说，我也是分管垃圾填埋场，我去是职责所在。” 六点半的时候，饶峰和王大明离开环卫局。到填埋场，已经是接近七点了。 天完全黑了下来。站在填埋场的管理房前，不远处的城区闪烁着明亮的灯光。鞭炮声此起彼伏，随着鞭炮声，还有染红的空间时暗时明。人们陆续开始接灶了，城区响起震耳的声响。远远望去，能够看到鞭炮炸裂出现的烟雾，在城区上空慢慢消散，留下朦胧而短暂的影子，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。 饶峰和王大明走到推土机前，司机蜷缩在驾驶室里。见二人过来，从车上下来打招呼，声音中流露出激动。 饶峰的电话响了，是许所长打来的。他告诉饶峰，最后两辆运送垃圾的车已经往填埋场走了，很快就到。周主任真的回家拿来了茅台，等着他前去过年。 很快，除夕日最后两车垃圾进了填埋场，卸车的司机见到饶峰和王大明，明亮的灯光里，脸上显出激动和不可思议。 推土机驾驶员把最后两车垃圾推平，停好车，锁上管理房的门，跟饶峰和王大明打了招呼，骑着摩托车穿进了喧闹的城市中。饶峰和王大明上了车，驶进了青龙环卫所。 赵主任和杨所长及值班人员，正围在一起打勾级。见饶峰进来，放下手里的扑克，站起来迎接。 杨所长办公室的茶几上摆满了碗盘，都是一些冷制的菜品。杨所长招呼大家坐下，赵主任主持开席过年。 一阵相互祝福，相互间清脆的碰杯声，结束了一年的辛劳，大家的脸上流露着疲惫和幸福。 饶峰代表环卫局向大家敬了新年的祝福酒，便和王大明离开，向着白虎办事处驶去。 那边的年饭已经开始，但周主任的茅台酒却没有打开。饶峰和王大明进去，看到在座的各位，脸上已经挂上了红色，话语间带上了酒意，茶几上的杯盘狼藉，现场气氛热烈欢乐。 周主任拉着饶峰坐下，许所长打开那瓶茅台酒，让在座的各位把眼前杯中的酒喝完，再把茅台酒均匀地添上。许所长一边添酒一边嚷道：“我们沾饶局长的光，周主任拿来了茅台，大家都尝尝。” 周主任端起酒杯，向大家祝福新年，向环卫局致谢。大家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。 等饶峰回到家里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。他脸上带着酒意，心里充满了感动。有那么一群人，为了城市的洁静，为了大家有一个干净的环境过年，甘愿奉献，甘愿付出，默默无闻，平凡无声。他们是城市的美容师，也是筑就城市的基础。他们是普通劳动者，用自己的行动，铨释了劳动的意义。自己是他们的一员，也许这就是人生的价值，这就是生命的意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