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约定，上午九点，饶峰、李明哲和方主任来到了蒲子沟村委会。 因为方主任提前打了招呼，王书记、李主任早早地就在那里等他们。跟他们在一起的，还有村里的会计。 根据现行的村庄财务管理规定，村庄财务由办事处统管，村庄资金统一存入办事处成立的合作基金会，村会计由办事处统一派驻，本村人不能担任本村的会计，只安排一人担任出纳。一般情况下，一个会计管着几个村庄的财务，所以，村会计要提前通知才能赶来。 见到方主任和饶峰，村庄的三人一顿忙活，又是冲茶，又是递烟。除了会计之外，其余的都算是熟人了，互相间说话不那么生分。 “饶局长，这次来，是不是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？”王书记问道。 王书记还没有接话，方主任就说道：“这种好事，我不能捷足先登，要让你自己亲自跟他们说才有意义。” 李主任连忙问道：“这么说，饶局长今天来，真的有好事了。” “好！”方主任也不做作，面对两位村干部说道：“今天我和饶局长过来，主要是来谈征地的事。你们村东南边那片石坑，经过饶局长他们的努力，市里准备利用来建设垃圾卫生填埋场。今天饶局长过来，就是来谈具体问题的。”他停了一下，接着说道：“本来，市里选了三处地址，都可以用来建设垃圾场，都进行了可行性研究。是饶局长努力争取，最后确定使用你们那片石坑。饶局长可是对你们格外照顾，所以在后面的工作中，你们也要对环卫局的工作给予大力支持。” 各位坐在沙发上，围着茶几，一边喝着水，一边听饶峰说： “你们那片石坑，据我们测量，东西是四百米宽，南北有七百多米长，一共有四百三十六亩，当然这是我们粗略测量的结果，最终多少，要在征地时由土地管理部门的测量为准。我们要在那里建设垃圾填埋库区、污水储存和处理设施、管理和生活区、停车场、储土场，修建道路和拦洪设施，还要种植隔离带。据测算，修建这些设施，那片石坑就够用了。但那片石坑深浅不一，在使用中要用到不少回填土。我今天来，第一是谈征地的事，第二是问一下，村里有没有合适的土源。” 他停了一下，接着说道：“以前咱们都是泛泛而论，今天我们就要说点实在的了。那就是你们对于使用那片石坑的态度和价格。特别是价格，咱们实事求是，你们不要认为选定了这片地方就不能动了，狮子大开口，趁机抬高价格。虽然垃圾填埋场不是个好项目，但征地数量大，还是很有吸引力的，那两个乡镇还在等着。你们这里不行，那边马上就会接手。再说，你们那片石坑，除了建垃圾场，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项目。你们好好考虑一下。” 饶峰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希望，又把这个希望加上了限制条件，就是希望他们实际一些，不要节外生枝。 两位村庄主要领导互相望了望，没想到饶峰一上来就提出征地价格的问题，他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，一时不知如何应答。 会计在边上喝着茶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。实际上，征地价格高低，与他确实没有多少关系。他的职责是管理村庄的钱，村庄有多少钱与他的工作关系不大。 “另外，这次征用你们的那片石坑，是采用划拨的形式，就是没有出让金，村庄在出让金上就没有分成。因为是废弃的土地，也没有地上附着物的补偿。”饶峰补充说道。 王书记、李主任不知道怎样回答，把眼光转向方主任，王书记以求助的口气问道：“方主任，你怎么说？” 方主任想了一会道：“你们放心，饶局长不会亏了你们的。” 王书记不好出价，他也是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，知道在这个时候，谁先主动，谁就会在下面的讨价还价中处于被动地位。出多了会被饶峰视为漫天要价，出少了会吃个大亏。 饶峰见现场有些尴尬，就提议道：“这样，咱先不说价格的事，先去现场实地看看吧。” 饶峰的提议缓解了眼前的尴尬，一行人坐着两辆车朝着那片石坑驶去。 已经接近夏收了，大片的麦田呈现出绿黄色。初夏的微风，吹动有些沉重的麦穗轻轻摆动，相互间摩擦，在麦田里发出轻微的“沙沙”声。路边杨树的枝头上，挂满了大片大片碧绿的叶子，随着微风摆动，发出“哗哗”的声响，在阳光下发出绿银相间的微光。人们行走在即将成熟的麦田边，望着滚滚的麦浪，心中涌起丰收的喜悦。那些隐藏在麦田中的窝鹂，不时地受到莫名的惊扰，伴随着一飞冲天的灵动身影，发出心慌而动听的鸣叫。 身处大自然的沐浴之中，人们的灵魂仿佛都受到了净化。 那片四百多亩的石坑，在四面农田的包围中，显得苍凉、衰败，毫无生气。 深浅不一的挖坑，一个连着一个，边缘犬牙交错。石坑的边坡上，有的地方深凹进去，有的地方遗留下了横伸的泥岩片。坑底是雨水干涸留下的灰白色的细泥，边上是泥岩风化和边坡受雨水冲刷坍塌下来的积土。因为天气干旱的缘故，整片石坑，没有一滴水。大小石坑的隔离背上，长着茂密的杂草，那些早熟的品种已经成熟，植株已经开始枯黄了。 大家沿着石坑西侧的机耕路行走，边走边察看石坑的状况。在一处开挖留着一片狭窄地面的地方，饶峰带着众人走进了石坑里面进行观察。 地面上的杂草更是茂密，那些高大的灰菜、臭蒿、猪篷菜遮蔽了地面，要用手拨拉着才能找到下脚的地方。特别是那一丛一丛的葛拉蔓，绊到人的腿上，上面的小倒刺就挂到裤脚上，要费一些力气才能挣下来，稍有不慎，缠到皮肤上就会划出一道红杠子，使人感到火辣辣的疼。 大家在两个较大石坑的隔离处站下，望着那大片疮痍满目的景象，饶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他指着大片的石坑问两位村干部：“王书记、李主任，你们看看，这片石坑能干什么？” 方主任看了一眼会计，像看痴斯一样瞅着他：“听你这句话，就知道你缺少基本的常识。修平塘的地方，要不有地下水，要不截留地面的客水。你看这个地方，扒开地皮净是些红浆板，连点水气都没有，地下水是指望不上。南面是高岭，水是向南淌的，南面的水指望不上。岭下的地势是南高北低，没有客水经过，指着天上下那点雨，平塘底下都能打场晒粮食。” 李主任腆着笑脸说道：“这不是饶局长给找了个好用处，用来建垃圾场最好了。” 大家围着石坑走了一圈，在东面靠近机耕路边上，有两处地方的挖深，已经危及到道路安全了。 通过现场勘察，看到那破败的石坑，书记、主任没有了要价的勇气。 饶峰知道已经取得了谈判的主动权，也知道急不得，便对王书记和李主任说道：“这个事牵涉比较大，你们两委讨论一下，再找方主任把把关，咱们下次再定。” 饶峰又对方主任说道：“方主任，你在办事处分管建设，对于征地有经验，标准、程序、价格什么的也掌握。黄书记让你负责协调，你是一手托两家。请你站在公正的立场上，把这件事协调好。就这几天吧，我在环卫局等你们，争取有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，让政府和村民都觉得满意。达成意见一致的时候，我请你们喝酒。” 三天后，方主任和王书记、李主任又来到环卫局，带来了他们酝酿的价格，要求每亩土地的补偿金为一万六千元。对此，饶峰不能最终拍板，这最终的决定权在王市长和孙市长那里。 尽管如此，掌握了村庄能接受的征地价格，饶峰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，真的请方主任和两位村干部喝了一场酒。 饶峰找到王市长，开诚布公地汇报了有关问题。考虑到垃圾卫生填埋场的特殊性，以后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村庄支持，还有很多矛盾需要村庄出面解决，饶峰提出给村庄的补偿调高一点。王市长长期分管城市建设工作，对于征地价格非常熟悉，知道饶峰提前做了工作，让村庄不敢过高要价。考虑到此处地块没有别的费用，出于平衡征地价格和为日后垃圾场建设和运行背书，同意了饶峰的意见，拍板决定每亩的征地价格为二万元。 当饶峰把这个消息通知方主任和村庄时，方主任觉得脸上非常有光，村庄更是喜不自胜。
